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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片葉子散文
我家住在一樓。一開始，我就對一樓也有陽臺甚感欣慰。坐著輪椅到陽臺上，沐浴陽光輕風，遙望藍天白云，哪怕只看看過往行人，也是極愜意的事兒。
陽臺外是一片空地，十來米開外，長著一株孤獨的樹，細細的，很丑。樹干有個大疙瘩，腫瘤似的，樹體由此向一側扭曲了，像個佝僂的老嫗，瞧著令我想到自己，有一種惺惺相惜的凄楚。
一個暮春的傍晚，三個10來歲的小姑娘來了。她們圍著樹嘀咕了一會兒，其中一位紅衣女孩揚臉遠遠地問我：“叔叔，我們能摘幾片樹葉嗎？老師布置我們制作植物標本。”我不是樹的主人，無權應允什么，但我還是點點頭：“我想總可以吧。”
孩子們笑了。樹不高，又是斜向生長的，踮足就能夠著。她們像是很挑剔，比較著對照著，總算滿意了。
記不清多久沒接觸過綠葉了，很想求小姑娘也摘一葉與我，又覺這念頭太過荒唐。我懷疑那紅衣女孩看出了我的心思，她扭頭朝我微微一笑，徑直走了過來�！澳憧矗迨�，多漂亮。”小姑娘伸展胳膊，從陽臺柵欄間遞給我一片葉子，“給你，可以當書簽�！绷韮蓚�女孩像是受了啟發，也一齊跟過來，各自挑出一葉給我：“還有我們的�！�
我感激地一一接過，仔細端詳。這葉子分五裂，葉緣有細密鋸齒紋，色澤嫩紅光潔，似乎半透明。我小心翼翼地將葉子夾進書頁，抬頭看時，小姑娘正微笑著揮手與我道別。她們彩蝶般飛走了。快望不見背影時，我才想起喃喃自語：“謝謝……”
以后的日子里，我對這樹有了更特殊的感情。我還常�？匆娔侨齻�女孩背著書包打陽臺外走過，每次她們都要沖我笑笑揮揮手。她們認識我了。
一樓陽臺不安全，被盜賊光顧了幾回后，這年初秋，陽臺外筑起了一道圍墻。樹被攔在了墻外，三個可愛的小姑娘也徹底從我視野里消失。好長時間，我很不習慣，可我連自己都支配不了，除了無可奈何地仰望探出圍墻的那幾枝光禿禿的樹梢唏噓嗟嘆，還能怎的？
我家卻從此有了天井，有了“庭院綠化”的條件。慢慢的，天井里可憐卻也可貴的綠色，讓我淡忘了墻外的小樹……
前幾天，圍墻外突然造起車庫來。那晚，攪拌機的轟鳴聲吵醒了我塵封已久的關于歪干樹的記憶。通宵無寐。翌日早早起來，來不及洗漱，便移上陽臺拼命仰頭，可哪還有樹的影子！
我這人一向好念舊，一枚奇形怪狀的丑石，一朵枯萎凋零的野花，一頁胡涂亂抹的紙片，都會被我當作圣物珍藏。我記得那葉子是夾在《童話學》里的。果不其然，她們安然無恙，沒有絲毫破損皺折，只是已找不到往日的鮮亮光彩了。那棵樹說不定已然尸骨無存，可這世上畢竟還有它的三片葉子在……
我又將葉子夾進書頁。不知道那三個女孩還記不記得這些葉子。算起來，她們現在該是20出頭的大姑娘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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