鍋形的天空的散文

　　天空亮亮地懸在丁村的大葉楊和灰蒙蒙的屋脊之上。丁村很小，百十畝水田棋盤樣攤開在小河溝南岸。鄰村發瘋的壯牯牛雙眼血紅，撤野地沖到小河南岸，與在河邊低頭啃草的老牯牛斗角，老牯牛哪是壯牯牛的對手，掙扎對抗了幾角，便被壯牯牛的鋒芒畢露的犄角戳穿了喉管。老牯牛悲愴地倒下，張大著口舌，向天空噴出赤熱的血。老牯牛最后揚起頭，搖晃著犄角，試圖將慢慢垂落下來天空的鍋打碎，但已是力不從心。傍晚，牛肉的香味誘惑著丁村人的舌神經。吃了牛肉的丁村人在夢中看到老牯牛用那鋼鐵般的犄角將鄰村惹事生非的牯牛挑進了黑夜的深淵，雙角化成了圖騰的標記，刻在丁村人的心壁上。

　　季節的風，總挾帶著寒流和雷閃，抵達丁村的天空。對于一個以農耕桑麻為主的小村來說，春播秋收出力流汗是自個兒的事。但是，豐年與災年，幸福與苦難，結果似乎就藏在天空的鍋里。丁村人總有意或無意地看天，天就在伸手可及的位置，村中沒有諸葛亮式的人物，沒有誰能揭開蓋子，從而看清那個結果。丁村人有一個共同的祈求：六畜興旺崐，五谷豐登。為此，丁村人在一年的年頭＜正月＞，尤為看重兆崐頭。一場春雪的大與小，枝頭烏崐鴉的鳴叫聲，走親訪友者進門的問候語等等，如果有違禁忌，那戶人家的主人便眉頭緊鎖地望天，仿佛那鍋里藏著個災字。為避兇化吉，那戶人家全年一舉一動都很小心翼翼，不敢有半點的粗心與馬虎。

　　丁村人天空爬滿了長春藤一樣的炊煙。在女人心中，丁村的天空是具體的、實在的，一口鐵鍋就是天空的高度與深度。她用一生一世的愛心，為老人、男人和孩子，把正月十五的月亮做成銀光閃閃的元宵，把秋陽煮成香甜的南瓜湯，將拂曉的星辰成熱氣騰騰的米粥。丁村的女人沉默寡言，面對困苦的日子，她們會咬緊牙關承受生存的重負與壓崐力。

　　高懸在繁衍與耕種之上的天空，一個村莊的汗與淚，蒸發成霧，凝結為云。大葉楊和候鳥們在云中生長和飛翔。那朝朝暮暮的炊煙，像是丁村女人伸展的手臂，在撫摸了庭院的牽牛花、紅石榴與腹中躁動的胎兒之后，開始撫摸鍋形天空淡藍色的寂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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